写手 | 不可思怡CP同人《凛冬将至》前作《长日无君》连载中、番外《父与子》定档2024年年中 | 欢迎留言私信

【不可思怡】凛冬将至#5 时の流れに身をまかせ



指路上一更,这一更继续讲Look&See跌宕起伏的高中故事。

这一更的内容,将为两个人接下来十多年的人生埋下所有悲欣交集的伏笔。

下一更的内容,则是负责矛盾点爆发。


文前少磨叽,文后再叨哔。


OOC属于我,美好属于她们。


以下正文,祝阅读愉快。


——

每一点禁不起推敲的细节背后,都是一个不想让外界知晓的秘密。


沈思怡想,当陆可说出来梦到沈思怡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陆可已经有意无意地闯进沈思怡的梦境很多次了。最早的一次其实是在初中时期,具体时间已经不可考证,因为当事人自己都忘记了。


升入高中之后,随着时间逼近当下,记忆的线条愈发健朗、明晰。


陆可买来《生活家》用作《Look》的学习对象,在和二班一起上实验课的时候递给沈思怡,没想到被眼尖的授课老师抓到,而鉴于那个时候杂志出现在沈思怡手上,所以沈思怡被罚站。


到了课间,陆可赶快离开教室去看罚站中的沈思怡。沈思怡因为自己而被惩罚,按照道理来说,自己应该被连坐,但是侥幸逃脱。想到这里,陆可准备好的一句“对不起”伴随着眼泪颤抖着说出来。


沈思怡本来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罚站对于她来说稀松平常、家常便饭,但是看到陆可哭了起来,沈思怡露出慌张的神情。陆可怎么这么爱哭呢?她不知道老哭对身体不好么?沈思怡想起来几天前自己买的一包大白兔奶糖,买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和陆可分享,只是随手拿了几颗装在校服口袋里面,以便应对陆可早上起来低血糖的情况。沈思怡摸了摸校服口袋,翻出一颗,打开奶糖的包装,递到陆可的嘴边。陆可只顾着一哽一哽地哭,丝毫没理会递到嘴边的糖。沈思怡张开嘴“啊——”地摆出口型,示意陆可张嘴,陆可张了嘴,沈思怡小心地把糖放进去,轻轻拍了拍陆可的脸。


沈思怡说,没事,就是怕出现意外,所以自己额外买了,手里还有一本《生活家》,放学回家会给陆可。听闻此话,陆可破涕为笑。


沈思怡丝毫不会因为在陆可的心里,杂志比自己被罚站这件事赋权更多而难过、纠结,她只是想,陆可还真是个挺单纯的人,追求的直白可以说是开门见山、平铺直叙、朴实无华。陆可那么看中《Look》的发展,到底是图什么?


这样思索着的当晚,沈思怡梦到了陆可。


上高中之后,沈思怡第二次梦到陆可,是在陆可高烧好起来之后不久放寒假的时候。终于在拖延甚久之后,陆可告诉沈思怡自己在放不下《Look》之外也放不下学业的原因。陆可说,自己的学籍依旧不在本校,身份依旧是借读生,按照年级里的规定,只有连续几次的重要考试都处于年级的前10%,才有希望把学籍转到高中部这里。在人才济济的高中部,陆可没有十成的胜算,唯有多投入一点,再多一点。


沈思怡再梦到陆可的时候,高一学年步入尾声,高二学年缓缓开始。填写完文理分科的意向统计表,很快就到了重新分班的时候。经历过内心忐忑的阶段,沈思怡和陆可发现,自己和对方终于在多年的分班之后,成为了新成立高二年级三班的同班同学。这件事,被沈思怡在新注册的Facebook账号中作为第一条动态,记录了下来。


2006年6月末,ID号是218.109.112.*的用户出现在百度贴吧,更新一部名为《盗墓笔记》的网络文学,一时之间关注增加、洛阳纸贵。


9月开学回来,年级里面,哪怕是新组建的班级,一整个楼道都是对于“七星鲁王宫”的讨论。随着故事发展,开始有女学生讨论起来书中人物之间的关系,也是第一次,沈思怡听说了一个词——“腐女”。


何谓腐女?就是喜欢看男人和男人谈恋爱的女性。沈思怡心想,要是有喜欢看女人和女人谈恋爱的男性,那应该叫什么?“腐男”么?


沈思怡笑了笑,摇摇头,迅速把这个叫法和更多的想法扔在脑后,她还有《Look》的事情需要操心。所以,当新组建的文科班同班同学、也是负责英美剧字幕汉化的社团负责人和沈思怡提起来一部叫做《The L Word》的2004年美剧时,沈思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有多想。


2006年10月中,在季节转入深秋、气温彻底寒凉之前,学校组织一年一度的校级运动会。文理分班之后新组建的高二年级,因为两个文科班的总人数、男学生人数先对较少,因此效仿高三年级的情况,以“文科班联合”的形式参与校级运动会,像是4×100米接力这样的团体项目,也是两个文科班共同出选手。


沈思怡跑得快,被“好事者”提议给文科班的老师之后,倒也没有异议,就去报了女子4×100米接力。新组建的班级,在不同行政班级之上几位选手的二次组合,就需要花一些时间磨合。所以,新班级刚刚组建的头一个月,放学后的时间,沈思怡花了不少在操场上,和“文科班联合”参与女子4×100米接力的另外三位同学进行练习。


天黑的时间还不算早,陆可就坐在操场外面的长椅上,安静地等沈思怡结束练习,一起回家。


沈思怡是第四棒。在等待前面的三棒同学练习最容易出问题的交接棒的时候,她或者是跑动几下,或者是放慢脚步走来走去,看向几十米之外等待自己的陆可。


某一天,具体是某一天对于沈思怡来说确实是无法回忆出来了,高一时候导致陆可挨砸的那个打篮球的韩淮突然放下来手中正在投出的篮球,走向沈思怡。


文理分科之后,韩淮和沈思怡、陆可同班,是班级的体育委员。但除了必要的收发作业、值日、体育课的器材搬运、关于《Look》的任务,沈思怡没有和韩淮有过更多的交流。理由很简单,韩淮间接导致陆可受过伤,在沈思怡眼里,不是轻浮就是恶劣,总之是沈思怡不想多有一点交集的那种“臭男的”。


所以,当韩淮走向自己的时候,沈思怡脸上没有表情,但是心里立刻升腾起来厌恶。课后社团活动的时候,韩淮有过几次通过自己问陆可在哪里的情况,每次说话都不干脆利落,简直是直接踩踏沈思怡和人交流的雷区。


沈思怡头也不抬地和走过来的韩淮说,如果需要找陆可的话,出操场去长椅的位置,陆可在那里。


韩淮说,不是。哪怕只有两个字,也说得有些拖拉。


沈思怡在心里已经准备好“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粗话,但是一想到自己出言不逊,有可能会影响到陆可在年级里的社交,就保持沉默。但脸上的表情应该不太好看,这是她通过脸上的肌肉牵动判断出来的。


韩淮接着支支吾吾说,自己是来找沈思怡的。


沈思怡抬起脸,挑起眉毛,表情应该是有一点点吓到韩淮,脸上分明写着“找我?干嘛?”


韩淮从身后把手里攥着的运动型功能饮料递给沈思怡。


这个时候,参与女子4×100米接力的另外三位同学在不远处呼唤沈思怡归队,练习最后的100米冲刺。


沈思怡瞥了一眼韩淮,准备离开,但被韩淮拉住,那瓶饮料硬塞过来。


韩淮结结巴巴说,饮料是自己长期喝的,很有效果,或许会对沈思怡有帮助,如果沈思怡不想喝,也可以给陆可主编,《Look》的校级运动会特辑内容,他会努力。


当天晚上,沈思怡就把饮料转交给了陆可,说是韩淮“孝敬”的,真难为一个四肢发达的大男生还知道兼顾学业、做刊物的主编费脑子。


陆可说,需要之后好好谢谢韩淮。


沈思怡脱口而出,谢他干什么,他手底下的人砸你一下,怎么赔?


陆可面露难色,沈思怡看在眼里,没多说话。


这个小插曲,就像转瞬即变的面部表情,很快过去。


当年的校级运动会顺利举行,多个项目精彩纷呈,高潮迭起。其中的一个看点,也是引发主席台实时解说惊叹连连的,是当年高二年级的女子4×100米接力。“文科班联合”在前面有掉棒导致的落后不利情况下,生生被第四棒反超,最后勇夺头名。


高二年级的两个文科班师生都兴奋异常,但背后的动机并不相同。


运动会结束,每个班都留下来几位班级干部负责场地的收拾和清洁工作。作为体育委员的韩淮肯定需要留下来,作为生活委员的陆可也需要留下来,沈思怡则作为陆可的朋友一同留下。


收拾完毕,操场上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场地。走到长椅位置上的时候,陆可突然提议,想和沈思怡一起拍一张合照,以兹纪念。那个时候,其实沈思怡已经有些疲劳了,只想赶快回家冲澡,然后倒在床上等陆可做好晚饭。但是沈思怡没有驳回陆可的提议,也没有不耐烦,就和陆可前后脚坐在一条长椅上。

沈思怡问陆可,谁负责拍照,用相机定时拍照么?


陆可看了看,正巧看到进入视线、手里抱着一些杂物的韩淮,就跑过去说明用意。


韩淮答应下来,咧嘴笑说沈思怡和陆可坐好就成,他会按快门,多照几张,供她们选择。


沈思怡看到负责拍照的人是韩淮,心里就有些不愉快。外加肉体层面的疲劳,并不太想看向镜头。陆可坐下来,靠在自己的左肩上。


日子过得很快,杂七杂八的事情很多。照片迟到了一个月才完全洗出来,那个时候已经是11月中。沈思怡看到,陆可的目光是笔直看向镜头的,面带微笑,带着仿佛能够温暖秋意的温度。


陆可看起来很开心,但是沈思怡却高兴不起来,心里觉得冷冷的。


陆可被韩淮带着的那帮男生飞过来的篮球砸伤过。身上的印痕早就看不到了,但显然有些什么东西残留下来。


沈思怡在想,陆可是不是被球砸出问题了,提起韩淮的频率在增加,俨然每日打卡背英语单词一样。


把自己头脑中所有能走通的逻辑都扫了一遍,高二年级第一学期期末,2007年1月初某个晚上写作业走神的沈思怡远远地望着正在课桌前奋笔疾书的陆可,视线焦点甚至无法汇聚,一时之间眼前出现“两个陆可”。


沈思怡被自己的推导惊吓——陆可该不会是看上韩淮了吧?!这个发现让沈思怡感觉头晕目眩。


沈思怡反复在心里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是自己多想了。陆可是年级组、文科班教研组的老师们都给予厚望的好学生,是有希望上北京大学中文系的人。他韩淮是什么?一个普普通通的体育特长生,未来只可能与体育有关,正常高考的话,体育大学是他的出路,除非他厉害,靠什么大型比赛成绩,被保送到重点院校的学院里面去。说到底,陆可和韩淮不是一路人。陆可又不傻,还能想不明白这个道理,自毁前程?


——

如果问沈思怡,在校园中最喜欢的位置是什么地方,她可能会给出这样的答案:有陆可在的教室、综合楼5层,还有就是图书馆,3个地方都与陆可有关。


爬上综合楼,在5层有一个状若玻璃房子的房间,身处其中,拥有绝佳的视野,足以看到整个校园。但是自打沈思怡怀疑陆可对韩淮的想法,再站在玻璃房子中,看到笔直进入视线的就是篮球场地时,她抗拒再接近那里。


图书馆是没关系的。体育特长生韩淮除了上课、打篮球就是训练,参加社团活动只是点缀,他没有时间去图书馆,因此沈思怡不用担心在图书馆里碰到韩淮或者接触与他有关的要素。


高二年级的第二学期,时值4月末,地理课已经完成了全部必修课本和选修课本的授课,进入高三总复习的第一轮。地理老师对于七大洲四大洋的轮廓进行了一定的抽象简化,以近似“七巧板”的形式,印了只有几条重要经纬线的纸片,发给文科班的同学,让大家默画出来七大洲四大洋的位置,并且标注重要的洋流信息。


沈思怡总是丢三落四,不是少画某块大陆,就是擅自篡改地球表面的水体位置,又或者把洋流的方向完全弄反。


陆可说,这是“看地球”不充足的表现,要不买个地球仪在家里放着吧,方便沈思怡查看。沈思怡说,自己和这些死知识没缘分,完全就是死猪开水烫,买了地球仪,给陆可用还差不多,对于自己来说,就是堆放在角落里吃灰,没有必要浪费钱。


陆可思考了一下,吃完午饭后的时间,拉着沈思怡就往图书馆去。


沈思怡问做什么。


陆可说,有一个现成的地球仪,不用白不用。就拽着沈思怡,直奔放地球仪的房间。


沈思怡的玩心大,但也配合着陆可听完了后者端着地球仪转来转去说海陆位置、经线纬线、季风洋流的几分钟。沈思怡上课的确不认真听讲,但把陆可简明扼要讲的全都听进去了。陆可抽样检查了沈思怡几个问题,沈思怡都能顺利答出来。沈思怡心满意足地看了一眼陆可手中的地球仪,说自己表现得不错,陆可咱们玩个游戏吧,一人一局,闭眼转地球仪,看最后手指会戳在哪个位置。


陆可是先转地球仪的人,等待地球仪转动几秒,闭眼把手指按在一个位置上,睁眼一瞧,发现按在的是北非正中。


沈思怡摇摇头说,撒哈拉,不要,这地方没水没吃的还不能洗澡。


陆可把地球仪递到沈思怡手上,沈思怡闭着眼睛拨动地球仪,只让地球仪小小地急速转动一下,就把手指戳下去,睁开眼睛一看,按住的位置是一片蔚蓝。


陆可噗嗤一乐,说沈思怡的地方还不如自己的撒哈拉,因为肉眼可见,沈思怡手指按住的位置连个地儿都没有,直接掉海里了。


沈思怡把视线从地球仪上收回,看向陆可,辩驳道,谁说的,这不就是岛么。


因为地理课上没有学到那么细节的位置,一时之间两个人各执一词,所以只能诉诸搜索引擎,一锤定音。


马上就到下午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响起之时,陆可催促着沈思怡加快速度,否则被图书馆的老师发现两个人还在这里“发蘑菇”就惨了。刚要张口提醒沈思怡,就听沈思怡说,找到了找到了,这个地方是镰仓江之岛。


滑动鼠标上的滚轴,沈思怡和陆可已经完全把马上要上课的事情抛之脑后,因为眼前这个隶属日本神奈川县藤泽市的海中岛屿,风景秀美旖旎,让两个对出国、办护照、办签证毫无头绪的16岁少女连声说“好美啊”。


沈思怡看陆可把目光从网页上移开,就删掉了访问记录,关掉网页,和陆可说,自己决定了,以后退休了,要去镰仓江之岛养老。


陆可动了几下手指,似乎是在想数字,然后皱着眉头问沈思怡,说那不得五十年以后了。


沈思怡撇撇嘴,表示不同意,问这条死板的红线是谁说的,说不定自己是正态分布的前20%,三十岁就赚够了钱,能够提前退休。


陆可点点头,被沈思怡的自信说服。


沈思怡想了想,问陆可到时候要不要跟自己一块去镰仓江之岛。看陆可表情惊讶,就接连问了几遍。


陆可拗不过沈思怡,连忙说好,但是表示自己三十岁的时候可还没退休。


沈思怡又想了想,给了一个折中方案,说自己先去,等着陆可,叮嘱陆可一定要来。末了,做出拉钩的手势,让陆可配合自己发誓。


陆可嘴上说了一句幼稚,但手上和沈思怡孩子气地拉钩。


——

2007年5月18日,是高中部统一组织的春游日期。


春游归来,沈思怡在陆可家收拾东西,准备回望京去过周末。在一只脚已经踏出陆可家的门时,突然退了回来。


沈思怡问陆可,有部外国电影,听起来不错,或许能为新一期的《Look》提供一些思路。陆可问,是什么电影。沈思怡回答说,是《博物馆奇妙夜》,市内的排片几乎没了,但在望京还有,周日的晚上就有一场。陆可翻了翻记事本,然后想了想,让沈思怡把她家在望京的地址通过手机发过来,说自己周日下午和沈思怡在望京见。


那周的周日,也就是5月20日,陆可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踏在来北京这些年之后从未来过的望京地界内。


街边两旁的店面很多都贴出印有红色玫瑰的海报和宣传图,但是陆可愣是没有反应出来当天的日期有什么特殊之处。或者说,就在她能够想起来的时候,沈思怡出现在自己面前,打断了她的思考。


电影是晚场。散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街面上的车流量有些大,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返回城内的陆可被沈思怡提议,要不晚饭就在望京这边吃,晚上就住在沈思怡家,次日早晨早一点起床,搭乘比较早的出租车进城。


5分钟之后,沈思怡已经带着陆可在一家韩餐店里就坐了。


望京,是韩国人在北京的一个聚居区。两个人的祖籍山东,因为历史地理原因,也有不少韩国人入境、旅居、营生。说起来,韩餐不算是陌生的料理。


拌饭、紫菜包饭、参鸡汤、年糕火锅……沈思怡生怕迢迢而来的陆可吃不饱,就挑选着店家的几样招牌饭菜,每个都选择最小的分量。陆可看着一桌子饭菜,担心吃不完浪费,沈思怡说不用担心,会打包的,剩下的放在家里,会有不会做饭的人自己加热解决掉。沈思怡兴致相当高,点了一听常温的青岛啤酒,和陆可有说有笑。穿便服的沈思怡看起来相当成熟,外加店家也管理不严,竟然给她一个未成年人上了酒。


吃完饭,陆可被沈思怡带着,往沈思怡家的方向去。


望京不比城内,为了容纳众多的人口,楼宇高耸而密集。周遭是陌生的,很多街巷的照明情况还不完善。陆可被沈思怡拉着手往前走,去感受沈思怡如果不和自己同在一个屋檐下就要每天通勤的出发点、目的地。


沈思怡家给陆可的第一印象是没有温度的牢笼,生命的气息可能只有在两个人踏入的时候才被缓缓注入。


陆可小心翼翼地问,沈思怡的家人不在?生怕戳到沈思怡的痛处。


沈思怡回答说,“那个女人”八成是出去喝酒了,会到深更半夜才回来,经常是这样。每个周日下午,沈思怡离开望京返回陆可家的时候,“那个女人”就已经出去了。


沈思怡说,不用特别在意家里的另一个主人,“那个女人”喝高了之后,回家倒头就睡,有响动只是开门的那几下。


沈思怡把锁在卧室外面的锁头打开,有些愧疚地迎陆可进来。陆可现在反应过来了,当天是5月20日,一个不可不谓特殊的日期,但是通过沈思怡打开卧室门一刻里面的混乱程度,能够判断出来,沈思怡是没什么刻意的蓄谋和特殊的用意——毕竟从5月18日沈思怡提议看电影,到几个小时前两个人见面,沈思怡有充足的时间收拾家里、整理床铺。但沈思怡一样都没做,一起都是临时起意,两次临时起意,看电影,吃晚饭,还有就是来沈思怡的家,一切的一切都不是被周密安排出来的结果。


陆可松了一口气,虽然她自己不知道,如释重负的感觉是为什么。


沈思怡去洗手间把热水器打开,让水预热。白天变长、气温变高之后,太阳能热水器需要的加热时间不需要冬天那样长,顺利的话,陆可能够在15分钟之后洗澡。


热水器的水好之后,沈思怡把自己一套全新的睡衣和干净的毛巾递给陆可,让陆可先去洗。


花洒下的流水划楞,稀释掉一部分室外的声音。但就在耳膜附近的巨大流水声中,陆可还是听到了响起来的对话声音。不出意外的话,是沈思怡的妈妈,她提前回家了。


陆可小心翼翼地关掉花洒,耳畔的水声从细密的哗啦哗啦变成滴答滴答。陆可不想偷听,但是她的本能让她竖起耳朵。水声还是有些恼人,切断了完整的语流。但是就在断断续续之中,陆可还是听到了沈思怡和沈思怡妈妈的对话。


沈思怡的妈妈应该是带着醉意,说了沈思怡借宿同学家好几年,叶青峰也真是心大,让女儿住在别人家里不伦不类云云。


沈思怡没有回应。


沈思怡的妈妈脚步声慢慢靠近洗手间。陆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听到一门之隔的女主人问沈思怡,这里面是谁。


沈思怡回答,语气冷冷的,不关你的事,无可奉告。


很显然,沈思怡的妈妈不满足于这个答案,那么下一步顺理成章的就是开门自己看里面藏着何方神圣。


陆可只听见“咚——”的一声,应该是什么东西碰到洗手间的门。


沈思怡的声音响起,音量很大,陆可猜,是沈思怡挡在了门前。


沈思怡说,里面的人是同学,是正经人,不是贼,妈你不认识,就别问了。


沈思怡的妈妈后面说的那句话,可以说如当头棒喝,直接打在沈思怡和陆可两个人脸上。


“思怡,你的同学?你还能和谁玩得到一起去?还不就是你的那个同学陆可,一个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让你借宿她家的陆可!住在人家挺好的吧,人家家里是不是特别温馨,你乐不思蜀,都不想回自己家一天了!你们班主任,给叶青峰打过电话,说得特别隐晦。叶青峰不好意思问你,嫌丢人,我替他来问你。思怡,你这几年,上赶着往人家身上贴,跟只哈趴狗一样,跟男人给女人献殷勤一样。那个叫陆可的,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


沈思怡铁着脸咬牙回答,同学关系,当然是同学关系。


“怕不是已经上过人家床的同居关系吧!”


沈思怡感觉胸腔里面气血翻涌。她个字长高了,因为屡次和别人打架,力量也比过去大,钳制住一个醉醺醺的女人不成问题,恶狠狠地说,我沈思怡所作所为不需要不在现场的外人指点,再胡说八道,哪怕你是我妈,我也撕烂你的嘴。


沈思怡应该是打开了家门,她和她妈妈的声音离开洗手间门前,进入楼道。陆可在浴室,周围的蒸汽早就冷下来,她没有参与这场争执,但心脏在慌乱地跳。


陆可不知道沈思怡拉开与自己的物理距离,是不是给自己离开洗手间的机会。陆可重新把花洒打开,胡乱再用热水冲过自己已经凉下来的皮肤表面,然后就潦草用毛巾擦了头和身上,穿上沈思怡给的睡衣,小心翼翼开了洗手间的门,确认房间里只有自己,然后狼狈地跑进沈思怡的卧室,没有适应室内昏暗的时候,还差点被沈思怡放在床上的毛绒玩具熊的轮廓吓到。


陆可无助地哭起来,抱住那只毛绒玩具熊,它曾经属于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可听到沈思怡卧室之外的房间有了响动,但是她除了坐在黑暗里一动不动,不敢出声。


有人敲了敲沈思怡卧室的门,然后响起来沈思怡熟悉的嗓音,说陆可你别怕,我是沈思怡,准备进来。


沈思怡轻轻地推门而进,自窗口泄露的月光把门前涂抹成惨白的颜色,沈思怡就站在那片区域里。沈思怡抬脚向前,适应了屋里的黑暗之后,走到陆可身边。陆可坐在床上,所以沈思怡蹲下来。


沈思怡看到陆可在哭,用手指为陆可擦去脸颊上的泪水。


陆可穿着的睡衣是半袖的,裸露在空气中的肢体被夜风吹得有些凉。沈思怡责备陆可,怎么不知道自己找件东西披上。


陆可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和手掌之间的温差有些大。感觉到凉意的陆可问沈思怡,可以抱抱她么。


多年后,无论是清醒时还是梦里的回忆,沈思怡都记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抱了陆可。沈思怡的记忆直接跳跃到当晚确认陆可的头发不再湿漉漉之后,带着陆可到外面叫出租车。


望京的家带给了陆可不可逆的心理伤害,所以一秒都不可以多停留,一秒都不可以。


夜晚的出租车有些难叫到,好在天无绝人之路。11点左右,一辆应该是从机场方向开来的出租车行驶到沈思怡的视线中,她赶快拦了下来。


沈思怡把陆可安顿在后排,自己准备去副驾驶。陆可拉住沈思怡,希望沈思怡也坐在后面。沈思怡顺从地坐进去,关好车门,然后娴熟地和司机说出目的地。


车速提起。陆可摸索到沈思怡的手,紧紧攥住。陆可的手,在五月中旬的最后一天,凉得不正常。


第二天醒来,陆可对沈思怡说的话,沈思怡记得清楚。彼时,沈思怡正在吐出嘴里的牙膏泡沫,陆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透过镜子的映照,能看出来眼睛有点肿。肿是必然的,因为哭了大半个晚上。


陆可缓慢地说,字幕组社团的负责人拷贝给她一部片子,是李安导演的《断背山》,问沈思怡有没有看过。


沈思怡刚要回答,陆可就从她身后离开了,留下一个不知道该不该和空气对话的沈思怡。


在那之后,陆可似乎变成了初三那年冲刺阶段的沈思怡,除非是必要的内容,或长或短,能省则省,其余的话,一概不说。缺少必要的交流,沈思怡有几次放学之后,只有一溜烟的工夫,就看不到陆可了。


陆可似乎进入了一种螺旋式下降的状态,随堂默写、测验成绩起伏,而她也漫不经心地对待一切,好像在以第三视角旁观他人的事情一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沈思怡觉得有必要找陆可谈一谈,陆可答应下来,但是到了定好的对谈时间,陆可就陷入沉默。


比沉默更极端的,是玩消失。


有一天,陆可选择消失,与班里有人在小声议论陆可和沈思怡有关。当天,陆可答应沈思怡,在往返医务室领教室消毒用消毒片的路上认真谈心,沈思怡就跟着同去。然而陆可依旧一句话都没说,在沈思怡谈到陆可最近的成绩时,直接让对方闭嘴。回到班级的时候,正好听到班里有人叽叽咕咕,说着“陆可和沈思怡关系好得不正常,你们有没有觉得?你们看过《断背山》么?就像断背山里面那样子。”


沈思怡偏头看陆可,才知道一刹那脸色变得煞白不是小说里的夸张描写。


陆可把用纸片包住的消毒片往沈思怡的手里一塞,转身拔腿就跑。


楼道里是不允许跑步的,因此发出了咣咣的声音。听到声音,叽叽咕咕的声音停止,声源惊恐地发现沈思怡正眼含凶狠和轻蔑地看向自己。


沈思怡不卑不亢地走进教室,把消毒片放在自己的桌上,转身不疾不徐地出了教室,走到不会被别人听到跑动的位置,立刻跑起来,去找陆可。


沈思怡是在自己已经有段日子没登上的综合楼5层玻璃房子找到的陆可。陆可眼神空洞地俯瞰,视野中正对的就是韩淮带着其他男生经常挥汗如雨的那块篮球场地。


沈思怡面露厌恶,看了一眼陆可,确认陆可没有寻死觅活的意思之后,转身就走,准备好的劝说腹稿悉数进了头脑垃圾站。


陆可的另一次消失,是在体育课后。时间进入高二的学年终点。6月末的日头毒辣得很,消失不见的陆可会不会在户外乱逛,故意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沈思怡心焦,但是没有答案。


当天有一节体育课,在体育馆上的是室内排球课。体育神经一向不太灵敏的陆可先是把排球打到了体育老师身上,之后又摔了一跤,异常窘迫。整个场馆瞬间鸦雀无声,同学们的目光都投射过来,当然也包括体育委员韩淮的,站在陆可身边的沈思怡看得分明。


韩淮主动告诉沈思怡,陆可管他借了体育馆的钥匙,去体育馆了,练排球。沈思怡准备出班级,韩淮问需不需要同去,沈思怡瞪了韩淮一眼,说了一个“滚”。


沈思怡顺利在体育馆发现挽着一边裤腿、那一边的膝盖慢慢渗着血的陆可,陆可咬着嘴唇,姿势笨拙地一下一下练习击球。看到沈思怡走近,陆可的注意力突然涣散,凝重的表情突然软下来,甚至有些委屈,球毫不意外地掉在地上。


球在安静的、只有两人的场馆内发出接触木制地面的声音,间隔愈发减小。同样接触木制地面的还有陆可,失落地坐在地上愣神。


沈思怡走过去,翻出随身带着的创可贴,给陆可贴上。


沈思怡为什么会随身带着创可贴呢?因为她会打架,年级里她看不惯的人,同性别的、异性别的,她也懒得动嘴,直接上手。陆可知道拦不住沈思怡,就只能买好创可贴,放在沈思怡的笔袋里。


沈思怡刚贴完创开贴,陆可就一把推开沈思怡的手,重新板起面孔,选择无视还蹲着的沈思怡,一言不发捡起球,准备继续。


沈思怡站起来,一把夺过球,翻出来校裤口袋里的伸缩美工刀,果决地朝白色的排球表面扎下去,手腕往后用劲,排球立刻泄了气,咧出一道大口子。

沈思怡说,这破了,没法打了。


陆可目瞪口呆,说器材如果是非正常原因损坏,需要赔,会挨骂的。


沈思怡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自己接着去罚站,她早就习惯了。


陆可低下头,问沈思怡这么做是何必,自己体育不好,拖后腿丢人,需要的就是多加练习。


沈思怡把裂口的排球摔在地上,大声问陆可勉强自己做不擅长的事情又是何必,体育课老师不是不近人情只看能力打分,也看态度。你陆可体育中考到头来800米被套圈、依旧不及格,有人笑么?大家都很宽容,知道术业有专攻,每个人的金刚钻不一样,没有某个特定金刚钻,就不必揽下来某个特定的瓷器活。


陆可一字一顿说,这次不一样。


沈思怡深吸一口气,问哪里不一样,是因为韩淮么?


陆可睁大眼睛、眉目抬起、下意识张开嘴,错愕地看着眉目难看的沈思怡,说不出话来。


沈思怡如鲠在喉。答案明了,还有比这更明确的证据么?陆可的表情毫无疑问就是沈思怡推导了半天缺失的最后一块也是最重要的一块拼图。


沈思怡说,自己想不通,这不是妥妥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么?挨完篮球一下砸,然后就喜欢上这人,陆可该不会是被砸傻了吧!


陆可脸上转成愠怒,说沈思怡不妄自揣度别人的心思是不是就心里不痛快。


沈思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韩淮和陆可不是一个路子的人,陆可但凡还希望自己有锦绣前程,就趁早把眼睛从韩淮身上挪开。


陆可接下来问的一句话,直到几个月之后的高三年级开学,沈思怡才接续上了故事的后半段。


陆可问,是否知道同班的韩淮对沈思怡有意思很久了,时间可以追溯到高一一开始组建社团那会儿。


沈思怡的气儿也已经上来了,但是她不想再听到韩淮的名字,一丁点都不想听到。她无意和陆可再吵一架,更无意去翻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看也没有说服陆可的可能,就甩下一句话,他爱看上谁是他的事,我沈思怡没一点兴趣,过多久都一样。


就这样,两个人之间的交流,暂时性地又中断。


好在暑假将至,两个人可以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消化一下情绪。

—未完待续—


写在更新后的哔哔叨:

1如大家所见,这一更里面出现了520。

本来打算上周追加一更过节,后来一想,我写的是苦情戏。过节是为了吃糖的,不是为了挨刀子的!我这么做还不够找打的,于是安排到这周正常更新。


2《盗墓笔记》

因为我不是腐女,所以这部系列作品对我来说,仅仅只是个IP还有一部和中学同学看过的改编电影。

“用我一生,换你十年天真无邪”的明确表态,其实不是在2006年的《七星鲁王宫》里面透露出来的,而是随着故事发展,越来越基的。

就像随着故事发展,Look&See之间越来越不像普通的同学以及日后的同事,而是越来越姬,对话的逻辑和走向无法套入正常的闺蜜和上下级范式内。

在我发完这个连载最后一更的时候,我会在致谢里面列出一个分析播客的一期。

里面提到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中国式姬佬的悲剧本质,是分不清楚两个女性之间,什么是真闺蜜,什么是真爱情。


3《The L Word》《断背山》

这两部作品会在之后的更文中反复出现,可以理解为一种对于女主们来说在中国这种(糟糕的性|教育)大环境下没人引导所以用于自我探索的“性|启蒙”。

很显然,小陆同学就是被这个自我探索给打蒙的人,于是陷入了深深的“(因为我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喜欢一个同性同学小沈,所以)我是不是变态?我是不是有病?”的纠结与挣扎中。


3接力

小沈同学的四棒反超,是我本人的经历,是我愿意分享给别人的中学时代的骄傲。完成反超的事情铭记心底,是我每次想起来都很开心的事情。


4对于电视剧中第三次日本之旅“整人大赏”的化用

鉴于我之后不打算写三次去日本(写手为爱发电,经费不够),所以我把里面沈思怡作死对着陆可问“是张芒么?”那里给化用了。

小沈同学认为小陆同学是因为男同学韩淮而变得异常,于是她这一问就封堵了小陆进行自我探索的可能,直接把小陆同学给安排得糊里糊涂,只能顺着BE的走向发展。

所以说,小陆是因为谁而变得异常呢?

小沈,女孩的心思,请你不要乱猜!


我废话完了,欢迎留言或私信,下次再见。


指路下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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